然而,在温州,在“返回地”尚未规划及审批甚至还只是一片空地的情况下,村民们就拿着一个个由村集体盖章的“土地分配计划使用证”也就是建房指标,进入市场交易。因为与商品房之间巨大的差价,以及未来房地产市场的不确定性,包括返回地指标最终“变现”为房屋在时间和质量上的不确定性,都给了返回地指标巨大的价格弹性。
此外,返回地作为村民失地后的保障性用地,在现有的政策法规中,不允许买卖。也就是说,返回地指标的买卖是不合法的,不受法律保障。理论上说,购买者从村民手上购得返回地指标,等到房屋最终建成时,房屋的产权依然会在原村民手上,购买者并不能取得产权。
在杭州,村集体留用地项目基本上是长租代售,产权仍在村集体手上,但毕竟“交易”的是实物。但是,在温州,因为房子并没有建,甚至什么时候建都不知道,所以,返回地指标买卖交易的其实仅仅是一种“资格”,也就是以成本价购买相应面积返回地项目的资格。
然而,就是这样一种没有房屋实物且不受法律保障的返回地指标,对其的炒作,风靡整个温州东部沿海的乐清、瑞安、平阳和苍南,尤以瑞安和乐清两个温州最富裕的县级市为甚。2009年下半年,轰动全国的“温州瑞安全民数百亿资金爆炒地基,房价直逼北京上海”,说的就是炒作返回地指标。而即便在去年和今年宏观调控最严厉的时候,乐清的返回地指标(在乐清叫“平方票”)炒作依然热度爆棚,全民参与,以至出现一张平方票(一纸承诺)一天疯涨7万的“盛况”。
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返回地指标的疯炒,除了在温州,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出现。我们不妨分析一下返回地指标疯炒的背后,所需要具备的一些条件,和一些文化背景。
第一,最先决的条件,必须参与者信用度极高。因为返回地指标仅仅是村委会盖章的“一张纸”,存在着政策和法律风险,而返回地指标在频繁转手的过程中,也存在着极大的违约风险,如果不是参与各方相互信用度极高,“游戏”根本就不可能持续下去。放眼全国,温州人的民间信用堪称最高。温州人被称为中国的犹太人,诚信度极高,数百万的资金往来,往往一纸借条甚至一个口头承诺,就可搞定,根本不用担心违约。
第二,除了信用度好,炒作还需要巨额的资金作为基础。当然,温州是中国民营经济的翘楚,民资极丰,这个很容易理解。事实上,在温州非常普遍的一个情况是,很多私人老板以手上的企业作为融资平台,向银行贷款,然后用贷来的款炒房,炒返回地指标。
第三,温州的民间金融极为发达,温州的地下钱庄和高利贷行业,冠盖全国,几乎全民参与。而高利贷和地下钱庄在中国存在着法律障碍,只有温州这种民间信用度极高的地方,才可能大规模发展。民间金融发达,意味着融资非常便利,这是返回地指标疯炒的另一个资金基础。从另一方面来说,民间金融的发达,使得金融创新不断涌现。在温州,返回地不像杭州那样直接盖成房子,而是变成一张张流动性非常好的可交易的“纸”,实质上已经是被证券化了。
第四,返回地指标的炒作,如果换在中国其它地方,根本不可能发生。以杭州为例,杭州的村集体留用地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比较规范,现在更是需要经过招拍挂公开出让,根本不可能出现土地返回给村里,然后被村委会分割分配到每个具体村民手上的情况。
第五,作为中国民营经济的重镇,国内两大经济模式之一“温州模式”(与“苏南模式”并称),温州历来是改革开放的先行者,是探路者,因此,温州的很多做法,更容易被媒体和上层宽容。很难想象,如果在上海、杭州这样的城市,返回地指标疯炒这样的事情,能够经受住媒体的“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