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老毒吃的很少很快。这是他的习惯,我亦是。只是我认为,一顿正二八经的晚餐不该这般仓促完结。老毒沉默着等我吃完,我却忙着四下里勉强寻找话题。他支吾敷衍,若有所思。想我素来口若悬河,如今也才思枯竭,无话可说。一天的工作,已让我筋疲力尽。
在影院里,老毒半开玩笑地自责没买情侣厅的票。大影厅的木质扶手将每个人的地盘平均划分。就好象万里长城一般牢靠,不容侵犯。老毒的右手似生出翅膀,飞跃万里长城,落在我的左手上。小儿科的玩意,我不拒绝也不接受,任由他握着。
隐约感到左边脸颊有冷激光在灼烧。老毒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我。荧幕闪烁的微弱光亮,把我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你紧张么?”老毒问我。“紧张什么。”“那你看我紧张么?”“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心里却早已打起了小鼓,咚咚咚咚的。我恨我真的紧张,一贯的麻木这会儿都跑到哪里去了。不就是男人么。我已阅男人无数,身经百战,从20岁到40岁通吃。这会儿心里敲小鼓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想不明白。
电影散场,我说,“回家吧。”老毒应允,没有任何异议,并履行绅士的义务开车送我。
车窗玻璃都关了,车内极其安静。老毒唱歌给自己听。每一首歌在他的口中,都多了份平静和淡漠。往事尘埃落定,波澜不惊地。“午鸟是你的男朋友?”老毒的问话打破沉默,这突如其来的好奇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说,“我的搭档,普通朋友而已。”“我感觉你们像是一对恋人。”看我平时巧舌如簧,此刻也无言以对。我疲累地望着窗外,不言不语。一年多以来,我和午鸟以朋友之名出双入对,举手投足、眼神交换之间竟泄露出暧昧。是不是我们已长出夫妻脸?
车停在小区门口。我们各自点上一根烟。“你不美,不丑。”老毒说,“可是我喜欢你骨子里面的东西。”他缓慢地说,手指缓慢划过我裸露在衣领外面的凛冽锁骨。
我一向倨傲、偏执、霸道,抽烟、喝酒、熬夜,生活迷乱。我们年轻的时候,爱得那么纯粹,被伤害也是那么容易。再后来遍体鳞伤都结成痂,褪成疤。得不到所爱,因此和许多男人暧昧不清。曾不解地追问过其他执迷不悔的男人,我有什么值得眷恋。未果。或许正因为是个坏女人,所以才显得讨喜。我不再傻兮兮地问老毒。
“从你约我吃饭,我便明白你的心思,或许那一刻你还不自知。”我又说,“你从前不太上网,而我每天挂线,你就在MSN上挂了一整天。我告诉你我正在和别人吵架,你便等我吵完。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老毒哑然,点头承认。
“我所努力的是和所有事物保持距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座右铭。老毒俯身亲吻我的时候,他的怀抱便遮挡了全世界的纷扰和苦闷。我的心变沉静。无法抗拒他的诱惑。保持距离,不过一句恫吓对方、警醒自己的空洞口号。事实上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