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2003年，中海地产来了，向中国证监会提出了A股IPO的申请。2005年，中海地产走了，撤回了IPO申请。
利之何来？2002年8月，中海集团发起设立中海地产股份有限公司时，正是内地IPO从审批制到核准制转换的第二年，30多倍的发行市盈率，对于当时立于万马齐喑的香港股市中的中海来说，意味着新的、低成本的融资机会，此一利也。中海自从香港金融危机之后，早已将主要业务从香港转往内地，以上市促品牌，以资本形象促产品市场，此二利也。
利，并非无弊。我国内地股票发行上市的规则之繁杂与苛刻，对于早已学会在香港资本市场游泳的中海来说，仍然需要去学习和适应，为“三分开”、“五分开”的需要而对集团组织架构进行调整，中海始终有削足适履之感。中国上市公司至少要有五名发起股东，而且股东不能同属一个集团，因此在发起设立中海地产时，就不得不联合三家其他企业，再考虑到规模、红筹股海归以及香港上市公司小股东的掣肘，最终的方案是把北京、深圳、南京、长春的业务打包给了中海地产，而上海、广州、西安等地的业务仍然归香港上市公司。市场的分割造成财务资源的分配不均衡，一方面中海地产需要大量资金用于项目开发，必须向银行借贷；另一方面，香港上市公司手中握着大把银子，却由于关联交易的嫌疑不能将资金用于中海地产所属项目的开发。
然利者取其大，弊者取其小，中海地产还是来了。2003年和2004年，中海地产在盼望中度过。2005年，中海地产盼来的仍旧是排得长长而且几乎纹丝不动的上市队伍，盼来了“股改”运动导致的股票价格大幅下调，盼来的不是内地股市的勃兴，反而是香港地产和股票市场的复苏。不到10倍的市盈率几乎与香港股市一致，利者何其小，弊者尤显大，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中海地产远离我国内地股票市场的身影。
这年头，对中国股票市场伤心的，不只是中海。2004年3月，同在香港上市的北辰实业宣布，证监会已经批准其在国内发行不少于15亿股A股；6月，保利南方集团控股的保利地产也宣布顺利通过IPO审核。从那以后，便是杳无音信，你不知道他们手上握着排第几的号牌，如同协和医院门口彻夜排队的患者家属。而他们的背后，是嗷嗷待哺的2008年奥运会的媒体大厦和新的保利大厦。
IPO不灵，那就买壳上市吧！刘道明便是买壳上市的执著者。
道明兄于笔者，之所以十分知名，是因为我在北京的第一套房子正是他的产品，而他也正是在昌平县北七家镇海䴖落村的住宅开发中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
且看道明兄的买壳编年史：1998年，海䴖落开发进入后期，销售大量回款，现金充裕，试图收购湖北上市公司沙隆达，当地政府反对，未果；2000年，名流投资斥资4000万元，通过竞拍取得“幸福实业”19%股份，成为大股东，原大股东“湖北国投”抵制；同年，抵制无效，刘道明当上董事长，但发现“幸福实业”一地鸡毛，几近空壳，年报大亏3亿元；2001年，幸福实业继续亏损；2002年，转战昆明华一投资，以1.44亿元收购近30%股权，2002年年报业绩大升18倍，净资产收益率升至10%再融资线以上；2003年，股权转让完成，更名“名流置业”，年报净收益保持稳定；2004年，宣布发行新股1.2亿股，集资5.6亿元，有效期一年；2005年，新股发行有效期已过，再续一年；2005年11月，再融资仍处于冻结中，距离2006年2月的第二个有效期满已不远；同年，刘道明依然是幸福实业大股东，每股净资产1毛3分，距离竞拍价格6毛7分还远。从1998年到将近2006年，八年中在中国股票市场转战，却无分文进账，刘兄还在执著前行。
陈晋平在《买壳上市框架内的控股权转移》中的实证研究表明：壳公司的年均融资机会仅有10%，换言之，壳公司平均每10年才能进行一次股权融资，大大低于上市公司的平均水平(17.7%)，而且平均融资规模也不及上市公司，买壳上市对股权融资的作用有限。
最近看了一个法国人拍的纪录片《帝企鹅日记》，说的是帝企鹅每年都要长途跋涉，到一个叫做摩萨克的地方恋爱、生育、繁衍后代。母企鹅产卵后，公企鹅负责孵蛋，蛋要放在双脚上，隔离下面的冰层，上面覆盖厚厚的羽毛，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来冻裂。公企鹅要这样一动不动，坚持四个多月，包括100个不见天日的极夜，在狂怒的暴风雪中，饥肠辘辘，等待寻找食物的母企鹅归来。如果母企鹅不能按时回来，孵出来的小企鹅将会饿死。
我国股票市场就如同南极的暴风雪一样变幻无常。从首次发行上市来说，最早是额度制，每年就规定上多少家、上多大规模，然后切分到各省各部委，想上市就去求手上有额度的政府机关。后来不划分额度了，但还是审批制，再后来也不审批了，改名核准制。在核准制中，又有所谓的通道制。新的《证券法》出来以后，就可能把核准权交给交易所了。在这个世界最具特色的股票市场中，一会儿是行政主导，一会儿是市场主导，毫无规律可言，公司对上市时机和股票发行价格基本没有把握，大多是凭运气，靠当时的政策风向。运气差的前面有一些了，也有运气好的，金地就是一例。金地在2001年4月上市时赶上了第一批核准制的试点，9块多钱的发行价格相当于31倍的市盈率，如今别人想达到这个数的一半都没戏。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被列入坏孩子名单的地产股比起其他行业来，暴风雪总是显得更加猛烈。
我仿佛看到中国的地产企业站在资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他们焦急地等待食物的到来，而看到的似乎仍然是暗无天日的极夜。据说，企鹅之所以被称为“企鹅”，是由于它在站立时昂首，总像在企望着什么。(文/肖善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