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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秋天是萧瑟寒冷的美，山是连绵的金黄，水是极目的浩渺，天更是辽远的澄澈。那是贴近极地的气象。从这种气象里走出来的人，大抵会与拥挤在钢筋水泥笼子里的都市蚁群不太一样吧？
我的猜测在张林虎身上得到印证。
他的块头很大，是温州人里少有的魁梧。我从哥本哈根坐夜船抵达奥斯陆时，他来码头接我，就面对面站着，我都没敢认。但他又是散淡的，不趾高气扬的，甚至还有几分腼腆。即便迎面就是他盖的别墅群，也是漫不经心的姿态，丝毫不见房产大亨那种藏都藏不住的牛。
是挪威成就了这些区别。
18岁大厨，19岁高中生，20岁房主
张林虎本姓夏，改姓张做了姨妈的儿子是走向挪威的第一歩。那时他还是七都岛上一个未毕业的中学生。姨妈愿意用家庭团聚的理由把他办去北欧令整个夏家欢欣鼓舞，虽然他只有15岁。
1981年的七都，出国的大门只开一条缝隙，潮汐还在未见端倪的预热中，每走出一个人都是稀罕的，牵动全岛追逐的目光。张林虎剃了头，穿一件新做的衬衣，被家人簇拥着，跨上即将离岸的船，留在记忆里的感觉仿佛全码头的人只为他一人送行。
那时他对挪威一无所知。一个闭塞小岛上的孩子，除了生他养他的七都，外部世界在经验里是空白。飞机抵达奥斯陆已是北欧的深夜，夏季，天依然亮晃晃的，他顺便就把黑夜当成了白昼。睡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晌午。他揉揉眼，径直下了厨房。水池边餐盘堆积如山，他捋一把袖子，拧开水龙头。姨妈在奥斯陆开餐馆，办他出来的目的就是帮厨。他不会做餐，就从洗碗学起。一个夏季匆匆过去，整个奥斯陆在他概念里就是这方水池洗不完的脏盘子。
直到秋季学校开学，他才有了除炉头枕头外的又一去处。学语言是竭力争取来的，保证只用睡觉的时间。常常是凌晨一点下工，六点起床，年少好睡，起床就像受刑。他一气买了两只闹钟，催命一般逼迫自己。下课时间更紧迫，必须头一个蹿出教室，跑步追赶电车，下车还要走一段路，到餐馆正好开工。一个15岁孤身在外的孩子，就这样为自己抓住了读书的机缘。一年学毕，有了语言基础，又报考正规高中。也是学校餐馆两头赶，这边不旷课，那头不旷工，赶鸭子上架般读完三年，拿到毕业证书。挪威老师心疼他，减了他实在没时间做的一部分作业。餐馆那头竟也是步步拔高，18岁掌勺当上大厨。四年辛苦路，每一歩的甘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20岁，居然买下奥斯陆附近两室一厅公寓房，有了自己的家。当年挪威房价低，他捡的又是便宜中的便宜，但对仅打了五年工的外籍移民来说，仍不亚于天方夜谭。他简直就是发家前的老地主，勒紧了裤带省，几年里连瓶汽水都没舍得喝。没谁逼他，房子天生就是他的梦想。开门进屋那天，他把原木地板踩得咚咚直响。屋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心却填满了阳光。
借高利贷的老板与中餐启蒙
1989年23岁生日那天，张林虎自己的餐馆开张了。
餐馆不大不小，在较为偏僻的小城，之前没有中餐，闭塞的市民甚至不知道中餐吃什么。找这么个处女地开垦，纯属胆大妄为。张林虎却有自己的见地，空白好啊。他找了很久，早知这个城市没有中餐；也等了很久，等着挪威人的快餐店出售。终于等到一条广告，驱车三小时赶过去，一接触，价位很难承受。去银行贷款，他一个毛头小伙，看不出有还贷潜力，自然不会借他。不甘罢休，又去游说高利率财务公司，用栖身的公寓作抵押，借了一笔高达百分之十九的高利贷。
老家的弟妹一一办来挪威，平均年龄不过20岁的兄妹几个竟把北欧边城一个中餐馆撑了起来。刚开始生意清淡，当地居民不敢踏进门来。张林虎不慌，把菜做精致了，做出上品的色香味，把挪威的本帮菜一一比下去。便有好奇的食客上门，尝到了好滋味再把口碑传出去，还真诱惑了全城人的味觉。生意火爆起来，日日座无虚席，外卖甚至得排上一个小时的长队。掌勺的张林虎俨然中餐启蒙，引领并改变着当地人长久以来一成不变的口味。
饭店越做越火，一派盛世景象。张林虎却觉出了身边的空落。老大不小了，该娶老婆了，也好有个帮手。妹妹看穿哥哥心事，把照片上与自己合影的女同学指给他看，说是如何如何好，听得哥哥心痒痒，订了机票就往老家去相亲。1993年的七都已呈现出开放的姿态，出国已成时髦的风潮。他找到妹妹的同学，开门见山表达心意，不说半句废话。江边的女子有芦苇的灵秀与婀娜，也就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心下则是中意这类实诚的。没有卿卿我我的缠绵与浪漫，短短个把月，一桩姻缘尘埃落定。
妻的到来如虎添翼，张林虎把火爆的饭店留给弟妹做，自己去别的城市打造新店。他的钱包已然鼓囊起来，用不着抵押房产借高利贷了。
一个人与一个挪威
就在此时，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走进了张林虎的生活。
这是一个挪威人，地产大腕。此人有高学历，是在北海油田做工程师发迹起来的，赚了钱后投身房地产，低调，事必躬亲。他公司的写字间在张林虎新开的饭店对面，常来喝杯咖啡吃个饭，一来二去就熟了。他以为一个外国人小小年纪从无到有干到今天不容易，欣赏之余，想带他闯荡地产界。而张林虎也是天生对地产有浓厚的兴趣。那时，他刚买进一座别墅，还没来得及入住，交易所又找上门，说有人想转买这个房子，比原价多出10万挪威克朗。他虽一口拒绝，心里却豁然一亮，几个月工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净挣10万，这等好事哪儿找去？
便跟了挪威人进了地产圈。挪威人待他如同亲子，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把所有游戏规则传授给他。张林虎语言好，悟性高，口袋里又有了点钱，跟大腕走的又是捷径，
很顺。诸如银行，房屋经纪所，城市规划局，建筑工程公司等相关渠道，在挪威凡事有章可循，不存在灰色交易潜规则，但有高人指点有经验可循可省却摸索探路，一步到位。张林虎上了轨道嗖嗖往前冲。由于资金不足，他从收罗旧别墅改建转卖开始，买一栋卖一栋，全过程都有房产大腕的火眼金睛盯着。几个回合几番凯旋，钱包大涨，银行对他刮目相看，腾挪的空间扩张开来，小打小闹满足不了膨胀的野心了，这才决定圈地盖房。
他的引路人比他更兴奋，真是徒弟出道师傅得意。一天，“师傅”啜着咖啡对他说，加盟我旗下吧，做大，挣多！张林虎婉谢了。他知道挪威人是在提携他，希望把他打造成第二个挪威大腕。但他不愿做第二个别人，他只想做他自己。况且，朋友和商业伙伴是两个概念，他怕利益分歧会让朋友变质。挪威人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良师益友，他舍不得失去这份情谊。
差不多前脚后步，城市修建大马路，餐馆所在的整幢大楼圈进拆的规划图，没了。张林虎虽在地产界崭露头角，餐馆依然是旱涝保收的后方，事业根基，不能失去。于是他开车带太太四处看店，终于在离奥斯陆一小时车程湖海交汇的一个中型城市开出座落于黄金街角的新饭店，很大，装潢得古色古香。新饭店是妻子在打理，他是个甩手掌柜。新餐馆从上世纪末开至今天，一直熙熙攘攘，座无虚席，生意从来不曾淡过，长久以来都是这个城市亮丽的中国风景。
别墅群里大鹏展翅
1997年，甩手掌柜张林虎正面强攻地产界。
他在红、黄、绿商业、办公、住宅界限分明的城市规划图里圈买了一块地，上万平米，盖了12幢24套别墅房，传统的挪威住宅，油亮的黑瓦，深红色的外墙，里外木结构，沿着山坡铺展，映衬了北国晶莹的雪山清冽的深海，恰如童话故事里的城堡。
欧洲房子都是精装修出售，入住一切现成。地皮是私家交易，盖房交由建筑公司，材料也由建筑商直接从建材商处批发过来，售房则交由经纪所，在图纸上卖，一般是卖出大半时开始建房。挪威木结构的建房速度很快，连地基都不用，打下木桩就OK。一般春季开工秋季结束，寒冷的冬季专事室内装潢。繁琐的工作在前期，有严格的贷款、审批、勘探、设计等程序，不用走后门，但也不能走过场，每个环节严丝密缝，必须依照法律条款一一落实。投资商前期的事会多一些，需要每个程序拿到手续，签约交由相关代理进行作业。一旦纳入作业轨道，张林虎又成了甩手掌柜，有兴趣就去工地遛跶一圈，看不看都一样。只要管住钱箱，记着每隔三周给建筑公司开支票付出工钱，给建材公司付出材料费就算搞定了。相比做餐馆，费心费神的麻烦少多了，赚进的银子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挪威这个石油富国是欧洲福利最好税收最高的国家之一，尤其奢侈品烟、酒、汽车等，进口税高得离谱。房地产的税也高，但至少将近三成的投资份额转化为利润兜进钱袋。
况且，不仅仅是钱。
张林虎着实尝到了甜头。第一个工地做下来，卖的比盖的快，盖的比想的也不差。等绿化及相关设施诸如必不可少的停车坪儿童游乐场所全面竣工，他去验收，就像验收一个美丽的梦想。这之前张林虎不是耽于幻想的人，可当他往黑瓦红墙绿地的别墅群里那么一站，感觉就像一只大鹏，会展翅飞起来。
张林虎一发不可收，十几年来差不多每年都会做一个工地，偶尔也盖几栋五六层高的公寓楼，更多的还是别墅群，少则10多幢，多则20多幢六七十套，都在不错的区域，风格迥异，却一律延续了挪威传统的原木结构。卖得也俏，从来没有滞销的。十多年来，房价翻了三四倍，利润当然也跟着翻。欧洲有别于中国尤其温州，再翻也翻不出天价，但张林虎不眼红国内的朋友，他觉着在挪威做事有章可循，干净，简单，不用陪吃陪喝，劳心劳神，风险系数也低。
建楼之余，张林虎陆续购进系列房产，有店铺，住宅，写字楼，全租出去，每年租金也是可观的七位数。他聘用一来自克罗地亚的移民小伙子，当初是房客的侄儿，不到18岁，他姑妈央求房东能给他一份工作。张林虎看到这个瘦瘦的东欧人便想起自己的过去，多了份体恤之心。小伙子勤快，也有不错的手艺，便收留下来，替他管理并修补那些出租房。十几年过去，小伙子已结婚生子，一如既往服务于他。这个组合有点像张林虎和那个带他步入地产界的大腕，只是换了角色，张林虎成了引路人，给出克罗地亚人在异邦立足、生存、发展的可能性。
令人伤感的是，张林虎的领路人地产大腕却在两年前故去。每天三包烟，熏烂了他的肺，留下庞大的产业后继乏人。每当张林虎坐在自家餐馆里啜饮咖啡，氤氲的烟雾中总能看到那张熟悉亲切的挪威人的脸，心里便会隐隐作痛，因为在自己眼里，他就是他的挪威。
来源：温州都市报 作者：鲁娃
我的猜测在张林虎身上得到印证。
他的块头很大，是温州人里少有的魁梧。我从哥本哈根坐夜船抵达奥斯陆时，他来码头接我，就面对面站着，我都没敢认。但他又是散淡的，不趾高气扬的，甚至还有几分腼腆。即便迎面就是他盖的别墅群，也是漫不经心的姿态，丝毫不见房产大亨那种藏都藏不住的牛。
是挪威成就了这些区别。
18岁大厨，19岁高中生，20岁房主
张林虎本姓夏，改姓张做了姨妈的儿子是走向挪威的第一歩。那时他还是七都岛上一个未毕业的中学生。姨妈愿意用家庭团聚的理由把他办去北欧令整个夏家欢欣鼓舞，虽然他只有15岁。
1981年的七都，出国的大门只开一条缝隙，潮汐还在未见端倪的预热中，每走出一个人都是稀罕的，牵动全岛追逐的目光。张林虎剃了头，穿一件新做的衬衣，被家人簇拥着，跨上即将离岸的船，留在记忆里的感觉仿佛全码头的人只为他一人送行。
那时他对挪威一无所知。一个闭塞小岛上的孩子，除了生他养他的七都，外部世界在经验里是空白。飞机抵达奥斯陆已是北欧的深夜，夏季，天依然亮晃晃的，他顺便就把黑夜当成了白昼。睡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晌午。他揉揉眼，径直下了厨房。水池边餐盘堆积如山，他捋一把袖子，拧开水龙头。姨妈在奥斯陆开餐馆，办他出来的目的就是帮厨。他不会做餐，就从洗碗学起。一个夏季匆匆过去，整个奥斯陆在他概念里就是这方水池洗不完的脏盘子。
直到秋季学校开学，他才有了除炉头枕头外的又一去处。学语言是竭力争取来的，保证只用睡觉的时间。常常是凌晨一点下工，六点起床，年少好睡，起床就像受刑。他一气买了两只闹钟，催命一般逼迫自己。下课时间更紧迫，必须头一个蹿出教室，跑步追赶电车，下车还要走一段路，到餐馆正好开工。一个15岁孤身在外的孩子，就这样为自己抓住了读书的机缘。一年学毕，有了语言基础，又报考正规高中。也是学校餐馆两头赶，这边不旷课，那头不旷工，赶鸭子上架般读完三年，拿到毕业证书。挪威老师心疼他，减了他实在没时间做的一部分作业。餐馆那头竟也是步步拔高，18岁掌勺当上大厨。四年辛苦路，每一歩的甘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20岁，居然买下奥斯陆附近两室一厅公寓房，有了自己的家。当年挪威房价低，他捡的又是便宜中的便宜，但对仅打了五年工的外籍移民来说，仍不亚于天方夜谭。他简直就是发家前的老地主，勒紧了裤带省，几年里连瓶汽水都没舍得喝。没谁逼他，房子天生就是他的梦想。开门进屋那天，他把原木地板踩得咚咚直响。屋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心却填满了阳光。
借高利贷的老板与中餐启蒙
1989年23岁生日那天，张林虎自己的餐馆开张了。
餐馆不大不小，在较为偏僻的小城，之前没有中餐，闭塞的市民甚至不知道中餐吃什么。找这么个处女地开垦，纯属胆大妄为。张林虎却有自己的见地，空白好啊。他找了很久，早知这个城市没有中餐；也等了很久，等着挪威人的快餐店出售。终于等到一条广告，驱车三小时赶过去，一接触，价位很难承受。去银行贷款，他一个毛头小伙，看不出有还贷潜力，自然不会借他。不甘罢休，又去游说高利率财务公司，用栖身的公寓作抵押，借了一笔高达百分之十九的高利贷。
老家的弟妹一一办来挪威，平均年龄不过20岁的兄妹几个竟把北欧边城一个中餐馆撑了起来。刚开始生意清淡，当地居民不敢踏进门来。张林虎不慌，把菜做精致了，做出上品的色香味，把挪威的本帮菜一一比下去。便有好奇的食客上门，尝到了好滋味再把口碑传出去，还真诱惑了全城人的味觉。生意火爆起来，日日座无虚席，外卖甚至得排上一个小时的长队。掌勺的张林虎俨然中餐启蒙，引领并改变着当地人长久以来一成不变的口味。
饭店越做越火，一派盛世景象。张林虎却觉出了身边的空落。老大不小了，该娶老婆了，也好有个帮手。妹妹看穿哥哥心事，把照片上与自己合影的女同学指给他看，说是如何如何好，听得哥哥心痒痒，订了机票就往老家去相亲。1993年的七都已呈现出开放的姿态，出国已成时髦的风潮。他找到妹妹的同学，开门见山表达心意，不说半句废话。江边的女子有芦苇的灵秀与婀娜，也就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心下则是中意这类实诚的。没有卿卿我我的缠绵与浪漫，短短个把月，一桩姻缘尘埃落定。
妻的到来如虎添翼，张林虎把火爆的饭店留给弟妹做，自己去别的城市打造新店。他的钱包已然鼓囊起来，用不着抵押房产借高利贷了。
一个人与一个挪威
就在此时，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走进了张林虎的生活。
这是一个挪威人，地产大腕。此人有高学历，是在北海油田做工程师发迹起来的，赚了钱后投身房地产，低调，事必躬亲。他公司的写字间在张林虎新开的饭店对面，常来喝杯咖啡吃个饭，一来二去就熟了。他以为一个外国人小小年纪从无到有干到今天不容易，欣赏之余，想带他闯荡地产界。而张林虎也是天生对地产有浓厚的兴趣。那时，他刚买进一座别墅，还没来得及入住，交易所又找上门，说有人想转买这个房子，比原价多出10万挪威克朗。他虽一口拒绝，心里却豁然一亮，几个月工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净挣10万，这等好事哪儿找去？
便跟了挪威人进了地产圈。挪威人待他如同亲子，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把所有游戏规则传授给他。张林虎语言好，悟性高，口袋里又有了点钱，跟大腕走的又是捷径，
很顺。诸如银行，房屋经纪所，城市规划局，建筑工程公司等相关渠道，在挪威凡事有章可循，不存在灰色交易潜规则，但有高人指点有经验可循可省却摸索探路，一步到位。张林虎上了轨道嗖嗖往前冲。由于资金不足，他从收罗旧别墅改建转卖开始，买一栋卖一栋，全过程都有房产大腕的火眼金睛盯着。几个回合几番凯旋，钱包大涨，银行对他刮目相看，腾挪的空间扩张开来，小打小闹满足不了膨胀的野心了，这才决定圈地盖房。
他的引路人比他更兴奋，真是徒弟出道师傅得意。一天，“师傅”啜着咖啡对他说，加盟我旗下吧，做大，挣多！张林虎婉谢了。他知道挪威人是在提携他，希望把他打造成第二个挪威大腕。但他不愿做第二个别人，他只想做他自己。况且，朋友和商业伙伴是两个概念，他怕利益分歧会让朋友变质。挪威人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良师益友，他舍不得失去这份情谊。
差不多前脚后步，城市修建大马路，餐馆所在的整幢大楼圈进拆的规划图，没了。张林虎虽在地产界崭露头角，餐馆依然是旱涝保收的后方，事业根基，不能失去。于是他开车带太太四处看店，终于在离奥斯陆一小时车程湖海交汇的一个中型城市开出座落于黄金街角的新饭店，很大，装潢得古色古香。新饭店是妻子在打理，他是个甩手掌柜。新餐馆从上世纪末开至今天，一直熙熙攘攘，座无虚席，生意从来不曾淡过，长久以来都是这个城市亮丽的中国风景。
别墅群里大鹏展翅
1997年，甩手掌柜张林虎正面强攻地产界。
他在红、黄、绿商业、办公、住宅界限分明的城市规划图里圈买了一块地，上万平米，盖了12幢24套别墅房，传统的挪威住宅，油亮的黑瓦，深红色的外墙，里外木结构，沿着山坡铺展，映衬了北国晶莹的雪山清冽的深海，恰如童话故事里的城堡。
欧洲房子都是精装修出售，入住一切现成。地皮是私家交易，盖房交由建筑公司，材料也由建筑商直接从建材商处批发过来，售房则交由经纪所，在图纸上卖，一般是卖出大半时开始建房。挪威木结构的建房速度很快，连地基都不用，打下木桩就OK。一般春季开工秋季结束，寒冷的冬季专事室内装潢。繁琐的工作在前期，有严格的贷款、审批、勘探、设计等程序，不用走后门，但也不能走过场，每个环节严丝密缝，必须依照法律条款一一落实。投资商前期的事会多一些，需要每个程序拿到手续，签约交由相关代理进行作业。一旦纳入作业轨道，张林虎又成了甩手掌柜，有兴趣就去工地遛跶一圈，看不看都一样。只要管住钱箱，记着每隔三周给建筑公司开支票付出工钱，给建材公司付出材料费就算搞定了。相比做餐馆，费心费神的麻烦少多了，赚进的银子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挪威这个石油富国是欧洲福利最好税收最高的国家之一，尤其奢侈品烟、酒、汽车等，进口税高得离谱。房地产的税也高，但至少将近三成的投资份额转化为利润兜进钱袋。
况且，不仅仅是钱。
张林虎着实尝到了甜头。第一个工地做下来，卖的比盖的快，盖的比想的也不差。等绿化及相关设施诸如必不可少的停车坪儿童游乐场所全面竣工，他去验收，就像验收一个美丽的梦想。这之前张林虎不是耽于幻想的人，可当他往黑瓦红墙绿地的别墅群里那么一站，感觉就像一只大鹏，会展翅飞起来。
张林虎一发不可收，十几年来差不多每年都会做一个工地，偶尔也盖几栋五六层高的公寓楼，更多的还是别墅群，少则10多幢，多则20多幢六七十套，都在不错的区域，风格迥异，却一律延续了挪威传统的原木结构。卖得也俏，从来没有滞销的。十多年来，房价翻了三四倍，利润当然也跟着翻。欧洲有别于中国尤其温州，再翻也翻不出天价，但张林虎不眼红国内的朋友，他觉着在挪威做事有章可循，干净，简单，不用陪吃陪喝，劳心劳神，风险系数也低。
建楼之余，张林虎陆续购进系列房产，有店铺，住宅，写字楼，全租出去，每年租金也是可观的七位数。他聘用一来自克罗地亚的移民小伙子，当初是房客的侄儿，不到18岁，他姑妈央求房东能给他一份工作。张林虎看到这个瘦瘦的东欧人便想起自己的过去，多了份体恤之心。小伙子勤快，也有不错的手艺，便收留下来，替他管理并修补那些出租房。十几年过去，小伙子已结婚生子，一如既往服务于他。这个组合有点像张林虎和那个带他步入地产界的大腕，只是换了角色，张林虎成了引路人，给出克罗地亚人在异邦立足、生存、发展的可能性。
令人伤感的是，张林虎的领路人地产大腕却在两年前故去。每天三包烟，熏烂了他的肺，留下庞大的产业后继乏人。每当张林虎坐在自家餐馆里啜饮咖啡，氤氲的烟雾中总能看到那张熟悉亲切的挪威人的脸，心里便会隐隐作痛，因为在自己眼里，他就是他的挪威。
来源：温州都市报 作者：鲁娃
